伊斯兰国家间贸易:力有不逮?还是会大有作为?
只要仔细研究一下世界地图就会发现,假如以亚洲和非洲大陆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国土,以面积论,大部分都是坐落在西边,也就是非洲,然而,信仰伊斯兰教的教徒人口,却大部分都是聚居在东边,也就是位于亚洲区内贸易所覆盖的范围之内。
在全球各地的伊斯兰教徒当中,有62%都是居住在介乎土耳其(人口总数约8,000万)与印尼(人口总数约2.64亿)之间亚洲地区内,其总人口大约在10亿左右。印尼是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单一国家,接下来则分别是巴基斯坦(人口总数约2.21亿)、孟加拉(人口总数约1.61亿)、印度(穆斯林总人口约1.43亿),以及马来西亚(穆斯林总人口约1,980万)。
由于宗教的原因,穆斯林不仅拥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并且还自有一套独特的银行体系(译者注:由于伊斯兰教法规定,利息属于不合法收入,必须禁止,所以,穆斯林银行和普通银行的最大区别就是,存款不付利息,借款不收利息),而汇款的法则也是基于相互信任。在殖民以前的时期,伊斯兰世界曾经拥有着全球最为发达的贸易。因此,也许有人会想,为何如今穆斯林的人口如此庞大,但是伊斯兰世界却并没有发展成为亚洲区内贸易的重要一员,甚至在亚洲区内贸易当中占据主导地位,就正如过去他们的贸易曾经十分发达一样?
实际上,伊斯兰世界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迈进,可是,穆斯林人口的分布之广泛,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掌握控制的范围。其中一项为了加快经济发展而出台的重要举措,就是建立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金融中心(Malaysia International Islamic Financial Centre,MIFC)。这是由马来西亚的金融市场监管部门所推出的项目,旨在通过加强与工业和政府部门的沟通合作,开发该国的伊斯兰金融市场。本计划在2006年推出,以马来西亚的首都吉隆坡为基地。
在公营方面,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金融中心项目得到了马来西亚国家银行(Bank Negara Malaysia)、马来西亚证券委员会(Securities Commission Malaysia)、纳闽岛金融服务管理局(Labuan Financial Services Authority),以及马来西亚证券交易所(Bursa Malaysia)的支持。而在私营方面,该项目的合作伙伴又包括了多家伊斯兰银行,以及可以提供伊斯兰金融业务的普通银行,此外还有投资银行、中介机构、律师事务所、伊斯兰教法咨询公司、伊斯兰教法学者、会计及税务咨询机构、评级机构,以及伊斯兰保险(Takaful)提供商(译者注:伊斯兰保险是一个基于互助合作的保险模式,接受伊斯兰教法的监督,推崇互相帮助、互相捐赠和共享风险,其本质就是一个组织内部的所有成员都同意共同出资设立资金池,以此来覆盖组织内个人损失的支出)。
另外还有一项更为重大的举措,那就是在1969年成立的伊斯兰合作组织(Organisation of the Islamic Conference,OIC)。伊斯兰合作组织共有57个成员国,总部位于沙特阿拉伯的吉达(Jeddah)。但是,自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起至1975年期间,埃及方面关闭了苏伊士运河,而那时候,吉达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商业中心。
伊斯兰合作组织的成员国签署了一份宪章。宪章里阐明了该组织设立的目标。而其中一条指出,伊斯兰合作组织成立的目的,也包括“为了加强伊斯兰世界内部的经济和贸易合作,从而实现经济融合,并建立起一个属于伊斯兰世界的共同市场(common market)”。这一条款是本宪章当中最有建设性,最有希望可以为这个属于穆斯林世界的内部组织,注入强大经济发展动力的一条条款。然而,这也是宪章当中仅有的一条有关经济发展目标的条款。而至于宪章其余的内容,所关注和强调的则更多是在“人权”,以及“犹太罪行”(译者注:伊斯兰世界对犹太教存有敌意)等方面,而并非如何才能切实促进伊斯兰世界的经济发展。
事实上,伊斯兰合作组织的着眼点,大多数都是落在政治之上。该组织并指出,这是“穆斯林世界全体的共同声音”,目标在于“秉承推动世界和平发展,促进各国和谐相处的精神,并在此基础之上,保障和维护穆斯林世界的利益”。
于2018年再度赢得大选,再次担任马来西亚总理的马哈蒂尔(Mahathir bin Mohamad),在他首次担任马来西亚总理的期间,于2003年------也是他当时任期的最后一年时,曾经试图推动伊斯兰合作组织的发展。
马哈蒂尔表示:“只要有了激励,有了积极性,伊斯兰合作组织的成员国之间便能够开展起具有活力的内部贸易活动。这样一来,无论是个人、企业还是商界,都势必能够从中获益。”
与此同时,马哈蒂尔还指出,全球有超过三分之二的石油资源,都掌握在伊斯兰合作组织成员国的手里。并且,目前世界各地的伊斯兰金融机构已经有约200家左右。不仅如此,在全球范围内,来自于伊斯兰国家的跨国企业集团,已经有多于100家,而这些企业的资产总值加起来合计超过了2,000亿美元。
以上这些有利因素,让当时的马哈蒂尔认为,在新的千禧年代里,伊斯兰合作组织没有理由不能成为一个既具有凝聚力,又拥有活力的强大的新兴经济体。
“穆斯林市场内蕴藏着既激动人心,又充满挑战的机遇。而对于马来西亚的商界来说,他们可以把握这些商机,满足世界各地的穆斯林的需求,为他们提供优质的产品和服务”,马哈蒂尔说道。
马哈蒂尔并指出,穆斯林社区遍布全球各地,并且有的地区人群富裕程度较高,具有较大的消费潜力。而如果伊斯兰合作组织能够创建一份哪怕是成员国的贸易目录指南,这对于不断探寻商机,觅求各种方式和渠道,以打进这些潜在的富裕穆斯林市场的马来西亚商界来说,就是一份他们可以参考的贴近当地脉搏的动态追踪,也是相当于为他们提供了机会。
“这是马来西亚的心声。马来西亚相信,假如全球穆斯林团体能够积极地拥抱贸易,并且将贸易作为在应对于新千年里所遭遇的诸多挑战时,一项唯一的、具有灵活弹性的武器,这必定会为穆斯林社会带来好处,提升价值,而马来西亚也会致力于推动穆斯林社会获益,增进穆斯林社会的优势”,马哈蒂尔说道。
在殖民时期以前,伊斯兰文明和疆域扩张的脚步,正是顺着今日尚在的贸易线路行进。而对伊斯兰教的信仰,也是沿着相同的道路传播。伊斯兰文化和宗教,最初便是依赖贸易才得以广为传扬,但如今看来,这反而带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伦敦的英国皇家经济学会(Royal Economic Society)旗下的学术期刊------《经济学杂志》(The Economic Journal)刊登了一篇文章。据文章的三位作者------米哈洛普洛斯(Stelios Michalopoulos)、纳加维(Alireza Naghavi)和普拉罗洛(Giovanni Prarolo)介绍,当今世界各国之间四通八达的贸易,最早的时候便是因为穆斯林,或者其他后来也信仰了伊斯兰教的商人,跨国远航,贸易通商,从而奠定了基础。而伊斯兰的教法,同样也是循着这些商人的贸易路线传布,首先在非洲落地生根,然后就是远东。
这篇文章的题目为《贸易与地理在伊斯兰文化起源与传播中的作用》(Trade and Geography in the Origins and Spread of Islam)。三位作者在文章中指出:“非洲穆斯林所居住的区域,资源分布不均等地理条件不平等的情况较为突出。并且这些区域与工业时期来临以前的世界贸易线路更为接近。而非洲地区的穆斯林社会的主要特点是,其生活形态更多地偏向于游牧,并且以几乎没有生产剩余的农耕方式为特色。”
“地理条件上不平等,但是离贸易机会却相对更加接近,这种情况强化了非洲当地的穆斯林对于不同宗族部落之间相互合作的需求。而信仰同一种宗教,则是能够帮助促进达成异族之间合作的一种可行的手段。除了建立起适当的经济条例规定之外,共同的宗教信仰也可以为当地社会提供一个协调合作的机制,以惩罚那些不遵守规范和准则的人”,三位学者分析道。
就这样,通过对各方普遍信守的经济原则进行加工修饰,伊斯兰教将生活习性、价值理念和风俗惯例都相当迥异的不同部落社区联合了起来。而为了让这个由不同背景的人聚合在一起的社会能够合力运作,伊斯兰教成为了一股建构国家的力量,倾听各个部落不同族群人口的声音,然后再从政治上将这些人口整合成为一个个更为集中的单位,三位作者指出。
“经我们研究发现,在一些地理条件非常严苛恶劣的地区,伊斯兰教在当地反而十分普及,发展得相当兴旺繁盛。这些地区所存在的机会不平等的现象较多,所以常常会爆发冲突。也因此,无论是什么政治平台,如果企图将这些彼此冲突的人口汇聚集中到一起,就必须切实处理解决其中所涉及的不公平、不公正的问题。伊斯兰教的传播过程,无疑就是这样一场运动”,三位作者写道。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以前是以前,而现在是现在。针对伊斯兰国家何以发展成为如今这样的形态与现状,上述三位学者已经提供了深度的解析。然而,至于这些国家未来将会有着怎样的发展和去向,却并没有人给出预测。今时今日,对于伊斯兰社会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的复兴,以及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令世人瞩目的恐怖袭击事件,而是伊斯兰国家在运用自身经济力量上的能力,竟然是如此低下。一直以来,出售自然资源,便是全球各地伊斯兰国家在经济上高度依赖的中流砥柱。
纯粹的世俗人士担忧,如果那些狂热的宗教分子被准许参与进入公共领域,那么,未来连理性思维的最后一丝火花,或许也会被他们掐灭。世界上大多数的主流媒体、学术圈子、政府机构等等,都掌握在世俗人士的手里,而他们正在不断地控诉攻击那些最为极端的宗教狂热分子组织。当然,在理性的斥责和鞭挞面前,这些狂热分子是难以抵受、不堪一击的。可是,再来反观这些世俗人士自身,其实连他们自己,如今也在逐渐变得疯狂和失去理性。对此,从一些社会现象里即可窥见一斑,比如,现在对于性别的分类足有70种之多,此外还有意见认为,宪法所规定的权利已经是一种属于过去的、过时的精神和信仰,只要想废除就可以废除。
对伊斯兰教的虔诚信仰,曾经是穆斯林贸易的基础。而这种虔诚的信仰在穆斯林贸易发展的最初阶段当中,的确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是,如今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虽然,目前伊斯兰教的追随者依然众多,可是这种信仰对于贸易已经无法再起到助推作用。不过,尽管宗教信仰已经无法再推动贸易进一步发展,但是,宗教的一个用处总算是保留了下来,那就是,这些信徒毕竟了解伊斯兰的教法规条,而他们之间也存在着共识,懂得在数以亿计的伊斯兰信仰者之间从事贸易的“游戏规则”,哪怕在生活当中,他们并没有做到逐字逐句地严格遵守伊斯兰的教条。
放眼望去,在亚洲区内贸易当中,伊斯兰社会所扮演的角色,与其人口规模与经济实力确实远不相符。在试图推动伊斯兰国家间的贸易发展至一个更高的水平之上,伊斯兰社会所做的努力是苍白无力的。反观,成员国之中有众多人口信仰伊斯兰教的东盟(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ASEAN),严格上来说并不是一个伊斯兰贸易集团,但是,东盟在亚洲区内贸易当中却明显占据了主导的位置。不过,即便是东盟本身,在消除成员国彼此之间的贸易壁垒上,也没有取得多大的进展,虽然各方一致认为,东盟所能够做到的,应该要比眼下多得多,并且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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